开裆裤时代（农村孩子小时候的搞笑事）
开裆裤时代之背着那书包上学堂
我们来鹤村小学以前学历最高的是学校校长，正宗初中毕业生，自从师范毕业的秦老
师分到学校后，不仅成了学历最高的人，还成了我们的启蒙班主任。秦老师是个年轻
小伙子，像八、九点钟的太阳，朝气蓬勃。脸上密密麻麻、鼓顶饱绽的青春痘说明他
的发育还没有完全结束，特别是他被称为“两块瓦”的发型更是成为了寨子里年轻女
孩子崇拜的图腾。
不愧是正规军出生，秦老师的教学方法比学校里的那群杂牌部队强多了。第一天上课
，秦老师就要我们谈理想，满教室的孩子一下子就蒙了，问老师什么叫理想，在得知
理想就是长大后干什么后，教室里一下炸开了锅，刘八幺很坚定地表示，将来自己一
定要当杀猪匠；陈巴狗很明确地申明自己长大后死活要做挖煤匠；还有林毛狗对长大
后打糍粑卖的工作很向往……
林老师显然对我们的理想很不满意，然后他叫陈巴狗站起来问巴狗的理想，巴狗很自
豪地重申了自己当挖煤匠的理想，我们的老师于是开始了启发式教育，他笑着鼓励巴
狗：“巴狗同学，你能不能把目标放得更长远、更宽广一些？”巴狗挠着头想了好半
天，终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兴奋地说出了自己更加远大的理想：“长大了我要做一
个挖很多煤的挖煤匠。”
最后，我聪明的长相吸引了我们的新老师，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他想在我的身上获得
些慰籍。于是他很严肃地问我：“请腊狗同学谈谈自己的理想。”我站起来然后指着
坐在我旁边的马六妹说我长大后的理想是娶她做老婆。秦老师当时就火了，她把六妹
叫起来愤怒地问：“赵腊狗的话你听见了吗？”六妹站起来低着头很羞涩地表示：“
嫁不嫁我要先问问我妈”秦老师当时脸上的青春痘因为面部的痉挛而互相撞击，部分
痘痘都到了爆炸的边缘。
第二天，秦老师在黑板上写了一排职业，有科学家、航海家、天文学家、作家……然
后要同学们站起来自己选一个。在老师解释了这些职业的优越性后，巴狗第一个跳起
来反对：“全部都家了，屁大二哥来当农民，到时候，这些家还不是活活饿死喽！”
，然后继续坚持他的挖煤事业绝不放松。
后来我们对这位高学历的老师越来越失望，第一天给我们讲三加二等于五，第二天又
说六减一等于五，惹得刘八幺当堂站起来痛斥他拿不定主意的作风。
他还诡诈地问我们树上有十只鸟，打下一只，还有几只？还得意洋洋地告诉我们一只
都没了，全吓跑了。巴狗当场就表示打死的那一只还挂在树上，并且反问老师：“昨
天你还教育我们要保护小动物，今天你就打死了一只，你到底想咋的？”秦老师二话
不说，一把拎起瘦猴似的巴狗扔出教室门，还疯狂地叫嚣：“今天老子不仅要打鸟，
还要打人。”整得教室里当场就成了“这里的黎明静悄悄”。
后来又发生了一件事使秦老师再一次遭受重创，那天天气很好，老师走进教师后告诉
我们，下午县教育局的局长要来听他的自然课，要同学们密切配合，大家热情都空前
高涨，表示咱们谁跟谁啊！一定积极配合。
下午，老师和局长一起走进了教室，为了将课上得生动，秦老师还专门制作了一个鱼
的标本，一进教室，秦老师显然对他的标本制作本领充满了自信，于是很煽情地启发
我们：“同学们，今天教室里有什么新的变化吗？”，我发誓，我们当时都意会错了
可怜的秦老师的意图，大家回答：“多了一个东西。”老师很高兴，又继续问：“多
了一件什么东西？”这次的回答更整齐：“局长”老师的脸色一下就变了，但他还是
企图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局长是东西吗？”他扭转颓势的技巧太烂了，
此时，只见巴狗自告奋勇地从座位上跳将出来，扬声高喝：“局长不是东西！”然后
同学们纷纷表示局长确实不是个东西。那堂课上什么内容我记不清楚了，但我还清晰
地记得秦老师的讲课声里满含着悲痛和哀伤！
秦老师一直把我们带到五年级，由于教学出众，他被调到县城去了。走的那天，我们
一直把他送到村子的山梁上，同学们把鸡蛋、洋芋等熟食一股脑儿塞到他的怀里，大
家哭得很伤心，最后，巴狗鼓足勇气站到了老师的面前：“秦老师，有句话我早就想
告诉您了，今天我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秦老师摸着巴狗的头深情地说你说吧，巴
狗很动情地对秦老师说：“我姐姐让我告诉您，她很喜欢你”……
“咕咚”
村里有个姑娘叫六妹
在我的记忆里，马六妹是全村唯一不流鼻涕的孩子。
六妹的爸爸是村里有名的木匠，他爸爸用斧头劈出了六妹身上的新衣服，用锯子锯出
了六妹碗里的大米饭，总之这个满身手艺的人用他的工具打造出了一家人的幸福生活
。那时候，当我们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时候，六妹一家已经依稀看到了小康的曙光
。
我两岁的时候，父亲决定给我搞辆车，于是父亲就请来了村里的车辆制造商，这个制
造者就是六妹他爸，而我的这辆全手工打造的车辆的名称叫：农村幼儿学步专用车。
当制造商出现在我家院坝里的时候，他的衣角处还连着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女孩，她就
是六妹。我当时距离六妹的距离是3.5米，老实说，我被深深地吸引住了，不管从哪个
角度看，都只能用完美来形容，我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以致到最后我无法压抑在心
底的渴望，大声哭着告诉我的父亲：“我也要一件那种衣服”。由于要求的程度很激
烈，导致我的两条鼻涕无规则地在鼻孔和嘴唇之间奔放地来回游荡。六妹好奇地盯着
我的两条鼻涕很兴奋地告诉他的父亲我是一个很好玩的人。
六妹比我大半岁，所以当她已经开始直立行走的时候，我还处于四肢爬行阶段。但这
丝毫没有影响我们的交流，当他的父亲在为我工作的时候，六妹就跑到我爬行的地点
揪我的耳朵，还用他父亲的墨笔给我画眼镜和胡子，让我提前享受了老年知识分子待
遇。
工程完成后，六妹和他的父亲走的时候，她走到我的跟前，用她的小嘴在我满是鼻涕
的腮梆子上轻轻地吻了我一小口，这一小口完成了我的初吻。
后来，我和六妹开始频繁相会在放牛场上，每天早上，她都会给我带来一个煮熟的鸡
蛋，此举引发了村里不少放牛娃的嫉恨，从而使我遭受到了不同程度、不同内型的打
击报复，现在每到天气变化时我会全身酸痛，不知是不是那时候落下的病根。
再后来，我们一起读完了小学、中学、高中，不仅是同班，还是同桌。考进大学那年
，我到车站去送她，她当着她的父母的面义正词严地告诉我，要我经常给她写信，要
不然她会想我的，整得我的脸比火烧赤壁还难受。
再再后来，她得到了去加拿大留学的机会，我到机场去送她，我们一句话都没有说，
在她进入候机厅的那一刻，忽然回过身一头扎进我的怀里，紧紧地抱着我，我平生第
一次和这个与我朝夕相处的女孩挨得这么近，我说六妹你知道吗，能抱你一次一直是
我的一个梦想，她哭着说能被我抱一次也一直是她的一个梦想，我们就这样抱着，抱
了好久，好象一次就企图把一生的幸福都拥抱完……
现在，我隔几天我都要给遥远的加拿大去个电话，因为在那里，有一个叫马六妹的女
孩，无论她在我的生命中将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她依然是我一生都撇不下的牵挂……
开裆裤时代之杯中乾坤大
喝东喝西喝南北喝光五湖四海
吃上吃下吃左右吃遍三山五岳
这是小时侯爷爷自创的一副贺岁联。那时候，我们一家子的爱好除了吃饭，就算喝酒
了。爷爷的酒量曾经是我们当地的一个传奇，当年奶奶之所以嫁给爷爷，就是爷爷曾
经将她的六个哥哥外加一个表弟喝得遍地地打滚。到了我父亲这一辈，无论喝酒的肚
量还是技巧，都有了质的飞跃，父亲曾经将刘二娃的爹喝得跌下三十米的高坎，致使
两颗当门牙提前离岗，至今都还是老太太打呵欠——一望无牙。
那时候我家里到处都是酒壶，我睡觉的房间里是专门储藏爷爷泡制药酒的地方，那药
酒的颜色都是黄黄的。
一个冬夜，我因为尿急从梦中醒来，天寒地冻为我的上厕所蒙上了一层阴影，我随手
在床边拉过一个空酒壶……并且连续一个星期夜夜如此。
过了不久，爷爷大宴宾客，待客人都落座后，爷爷很骄傲地告诉他们今天一定要让大
家尝尝他泡制的高级药酒，说罢就从我的屋子里拧出了一个灌得满满的酒壶。
酒倒出来后，一位懂行的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儿后说：“果然是高手泡制的好东西，大
家看，还泛着泡沫，没有十年以上的造诣泡制不出这样的水平。”大家都连连称好。
这位懂行的第一个端起杯子拉开了饮用高级药酒的序幕，他很认真地将液体在嘴巴里
咂吧了片刻后又认真地发言了：“极品，可以称得上极品，这壶上等药酒一定是用五
年以上的虎鞭（哈哈注：那年哈哈刚好五岁）泡制的，能把虎鞭的那股骚味泡出来并
且淡化了酒的本味，真功夫啊！”说罢一饮而尽。
就这样，一桌人在高谈阔论中享受着他们的“虎鞭”药酒大餐，我则悄悄地潜到我的
房间里一看，我的妈妈，我的临时尿壶不见了。等我再跑回堂屋一看，呀！全喝光了
，有几位还嚷着还要喝……
爷爷当然知道他从来没有泡制过如此高级的“虎鞭”酒的，于是在他的深入调查下我
招供了，结果是我一个星期不敢见我的心上人马六妹（脸部受了轻伤）……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脚”，常常与酒为伴，我当然要偷喝了。一天，趁一
家人上坡干活的时候，我偷出爷爷的酒壶猛喝了三大口，天，五分钟后我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爷爷他们都喜欢喝酒了，我家的黄狗变成了两个，当时马六妹正好来我家，乖
乖，有两个马六妹，我当时想，我要是娶了马六妹，岂不是一次就可以娶两个马六妹
了，想罢还哈哈大笑，马六妹则一溜烟跑了，边跑边喊赵腊狗扯疯了。
得知我扯疯的消息，父亲他们很快就跑了回来，还是爷爷经验丰富，一见到我就马上
判断出我是喝高了，父亲则大怒，当场就给了我一巴掌，在酒精的作用下，我开始了
绝地反击，我摇摇晃晃地警告父亲：“老子要是不看在你是老子的老子的份上，老子
绝饶不了你。”，后来的结果是我不敢见我的梦中情人马六妹的时间长达一个月（脸
部受了重伤）……
开裆裤时代之一
我是一个善于总结的人，我将我的一生划分为三个时代：开裆裤时代（过去进行时）
、西服时代（现在进行时）、拐杖时代（将来进行时）。我还是一个怀旧的人，我常
常想起童年岁月里那一条条五颜六色的开裆裤以及它们的主人。
------题记
证 据
我的开裆裤时代是属于农村的.
我四岁参加工作,主要负责我家那头老牛的温饱.小时候因为法律意识淡薄,不知道父亲
这是雇佣童工行为,所以无怨无悔地为他们家干了整整六年.一直干到十岁,因为老牛的
逝世,我的工作才因为原材料的短缺不得不终止.
村子里像我这样的童工多如牛毛,基本上都担任放牛这一工种.每天村里人都会看到一
群穿开裆裤的家伙趾高气扬地骑着牛往大山深入走去.
在我们这个牧童大家庭里,年纪最大的孙富贵同志已经整整七岁,就读于我们老王村小
学(本村最高学府)一年级,作为这个集体里学历最高的人,我们常常被他作弄.他经常以
一副知识分子的姿态在伙伴们的面前卖弄,特别是在我心仪的马六妹面前朗诵“春天到
了，燕子从南方飞回来了……”这样优美的句子时，马六妹那陶醉的眼神弄得我的心
像鬼抠似的。而孙富贵还故意用那种夹生的普通话很煽情地朗诵，为了报复他，我趁
他不在的时候多次向小伙伴们透露孙富贵的尿炕史。
一个天高气爽的日子，我们将牛撵上坡后，孙富贵又开始给我的梦中情人马六妹朗诵
“一加一等于二，二加二等于四，三加三等于六……”这样高深莫测的学问，我当时
就火了，骂孙富贵是“拉尿狗”，孙富贵当场就和我动了武，他的威猛令我吃惊，他
的拳头使我在马六妹的面前把脸丢得精光，最后我边哭边骂他是“小私儿”。孙富贵
也不理我，只是用一块小石头在另外一块重约三十斤的石头上写了一行字，他还哈哈
地笑着告诉大家他写的是：“赵腊狗是孙富贵的幺儿(儿子)”。听着小伙伴们哈哈的
笑声，我心如刀绞。
我想了很多报复孙富贵的方法，最后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把他骂我的话告诉父
亲，然后我的父亲就会去告诉他的父亲，最后的结果是：孙富贵被他老爹痛扁一顿。
最好是打断这个混蛋的一条腿，因为马六妹绝对不会喜欢一个瘸子的。我这样想。但
是，空口无凭，得有证据啊！
就这样，当夕阳西下，伙伴们消失在山梁上后，我才把套牛的绳子绑在腰上，费尽吃
奶的力气去搬写着辱骂我的语言的那块石头，我一定要把证据弄回家去给父亲看。虽
然石头很重，但一想到孙富贵被他老爹痛打的场景，我的浑身就充满了力量……
在天已经黑尽的时候，历尽种种艰难困苦后，我终于抱着“证据”出现在了家门口，
父亲看着我一脸的泥和渗着血的手掌后惊讶地问我：“我们家又不修房子你搬石头回
家干什么？”我当即就哭了，将案情简单地向父亲作了汇报，但是我省去了我喜欢马
六妹这一细节。父亲对我的遭遇表示出了极大的同情，并端来油灯仔细对“证据”进
行了勘察，勘察完后父亲很严肃地表示，虽然我保护和搬运证据的精神值得肯定，但
我提供的证据可能不能作为马富贵被痛扁的直接证据，我慌忙问父亲为什么，父亲作
出了如下解释：
一、石头在我艰辛而痛苦的搬运过程中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二、马富贵在骂人语言创作中，将受害者“赵腊狗”的名字写成了“照拿勾”；
三、最后一点，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整句骂人话语的关键词“幺儿”，被文化水
平低劣的孙富贵写成了“么儿”。
鉴于以上三点，父亲很明白地告诉我，恐怕孙富贵还是要继续逍遥法外了。我闻言“
哇”的一声就哭开了，同时向父亲表达了作为一个受害者的最后心声：“我要读书”
把我的工作还给我
七岁的那年，我的开裆裤终于在陪伴我六年之后光荣退休了，同时父亲告诉我：“你
无职无业地瞎混了七年，现在你应该到学校去了。”
黄昏的时候，父亲给我带回来一个黄色的帆布书包，把书包递给我的时候，父亲又再
一次诡诈地发问：“你想读书吗？”我几乎没有思索就回答：“我想放牛。”父亲闻
言后居然很大方地赏给了我一个宽阔无边的巴掌，眼冒金星的同时我在想，放牛这项
工作我已经干了整整四年，怎么说也算是熟练工了，要安排新的工作也得先和当事人
商量一下啊！再说也用不着打人啊！
在那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我背着书包，牵着父亲的手踏上了新的工作岗位。
走进学校，父亲把我领到一个老师的跟前，父亲对他的态度好得要命，我指着老师眼
睛上的一个古怪的东西问父亲那是什么，父亲还没有回答老师就已经开口了：“要注
意保护眼睛啊，眼睛可是心灵的窗户哦！”父亲慌忙接过老师的话开始巴结：“对对
对，你看，老师都给窗户安上了玻璃，防风防沙，安全保险。”后来我知道了那玩意
儿叫眼镜。
走进教室的那一瞬间，我忽然想到了套在我们家老牛脑袋上的那条绳子。我想，有些
东西我必须问明白。于是就有了我和老师的以下对话：
我：为什么要读书？
老师：因为要学文化。
我：为什么要学文化？
老师：长大了好为人民服务。
我：为什么要为人民服务？
老师：因为你就是人民啊！
我：那就是我自己为自己服务！
老师：……
我：书怎么个读法？
老师：一个星期上六天课，星期天休息。
我：啊！能不能星期天上课，其他时间休息？
老师：这是国家规定的！
我：你能不能去和国家商量一下？
老师：……
放学回到家，父亲问我学习情况，我告诉了父亲：“工时太长，工休太短”并由此得
出最后的结论：“读书不如放牛。”于是父亲宽厚的巴掌再次抚摩了我的小脸。
星期天，和小伙伴们在放牛场上再次相遇，大家对读书的声讨空前热烈，都纷纷表示
读书不如放牛，并扬言要向家长提出重新回到放牛这一工作岗位。
那一夜，我们山村的上空久久地飘荡着孩子们被痛扁后发出的嚎叫声。
于是，我开始了我漫长的读书生涯。
开裆裤时代之别以为我是好欺负的
小时侯的家乡漫山遍野都是果树，但全村只有牛老叔家门前有一棵高大的枇杷树，物
以稀为贵，枇杷成熟的时候，这棵树自然就成了全村孩子关注的焦点。
我和陈巴狗利用业余时间对牛老叔家进行了大量的调查研究，尽管牛老叔针对他家枇
杷树做了周密的保卫工作，但是我和巴狗也不是吃素的，俗话说：狗也有打盹的时候
。
巴狗在一个星期天早晨带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牛老叔一家全到集市赶集去了
，家里只剩下七十多岁的牛奶奶在家值班。我当即表示一个老太婆何足道哉，这正是
我们举行枇杷大餐的绝佳时机。
我们很顺利地就抵达了枇杷树的顶端，在将一颗鲜嫩的枇杷放到嘴里时，牛奶奶和我
们预想的一样出现了，老人家颤巍巍地走到大树下，抬着头很无聊地发问：“你们在
干什么？”我很礼貌地回答老人家：“吃枇杷。”巴狗的回答更具有写实风格：“吃
偷的枇杷。”还嚣张地叫唤：“有本事来抓我啊！”“你们下来，树太高，危险！”
牛奶奶在诱敌，但巴狗很快就识破了老人的阴谋：“叫我们下来你好抓我们，我怕是
吃胀憨喽！”
老人家头也不回转进了屋里。
“我喜欢这种有挑战性的工作。”巴狗得意地把一颗枇杷扔到半空，然后再用嘴去接
住，胜利者的表情在满是鼻涕的腮帮子上波澜起伏。
一袋烟工夫，牛奶奶又从屋子里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手里还捏着一条绳子，“她难
道要拿绳子捆我们不成？”我大骇。等老人走出大门后，我们终于在绳子的尽头看见
了事件的真相，绳子尽头拴着一条吐着舌头的大黄狗，那条绳子的尽头拴着的不仅仅
是条狗，还拴着我和巴狗的恐惧。
我和巴狗对牛奶奶的智慧在那一刻有了刻骨铭心的认识，老人把狗牵到树下后，把绳
子优雅地拴在那棵我们梦寐以求的枇杷树下，然后又慢腾腾地踱进屋子里去了。
我和巴狗在树上筛糠般的抖动惊动了树下的黄狗，黄狗抬着头向着我们发出了几声示
威性质的吼叫，我看见巴狗的脸色立马就变了，同时变色的还有他裤裆的颜色，黄色
的液体顺着裤裆缓缓地流了下来。
但巴狗的自我安慰至今我深深地佩服着：“腊狗，不会有事的，你想，我巴狗也是狗
，你腊狗也是狗，它黄狗也是狗，大家起码也算是亲戚吧！你说是吧？”不仅如此，
巴狗还厚颜无耻地和他树下的亲戚套近乎：“黄狗哥，你好，我叫巴狗，这是腊狗”
但他树下的亲戚显然六亲不认，还抬头恶狠狠地朝着巴狗又怒吼了几声。
我和巴狗紧紧地抱着树干，思绪乱七八糟地飞，当巴狗的尿顺着树干流到地面的时候
，牛奶奶终于有闪亮登场了，老人家出现的第一句话就惊天地、泣鬼神：“老太婆当
年参加革命打鬼子的时候，见过的野蛮人比你们横的多了。几十上百万小日本都被我
打回老家去了，还怕你们俩小兔崽子不成。”（牛奶奶的话对我的影响是极大的，以
致老师在问日本鬼子是被谁打败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回答是我们村子里的一个老太
婆。结果被请家长，还被老爸痛扁了一顿）
我和巴狗此时就像两只待宰的羔羊，连央求的勇气都丧失了，“读几年级了？”老人
忽然盘问我们的学历，“四年级”我慌忙答。“好，也算是知识分子了，这样吧，出
个题目考考你们，答对的我就让他下来。”我和巴狗像两只雪地里的饿狼发现了猎物
，一下子来了精神，都想通过自己掌握的知识完成命运的大逆转，实现虎口脱险，哦
，不，是狗口脱险。
“先对个对联吧，我当年读私塾的时候就学这个。”老人的题目大大出乎我们的意料
，还以为老人最多搞个三加二减五等于几的诸如此类的常规学问，可她却剑走偏锋。
老人的上联令我和巴狗羊眼瞪狗眼，上联是：“灯吹吹熄火吹吹燃”，巴狗最后终于
鼓足勇气对了一个下联：“痛失亲人山河无语”，那一刻，我对巴狗充满了由衷的敬
佩，想不到平时近乎弱智的他居然能够搞出这样高深的学问，我慌忙问他这个对联哪
里来的，他说他爷爷死的时候在大门上看见的，我当时后悔我怎么不像巴狗一样注意
观察生活，我爷爷死的时候我怎么就不注意大门上的对联呢！
“字数倒是一样多了，可是是错的。”牛奶奶的结论使我简直都快高兴疯了，巴狗则
如丧考妣地“哇”的一声痛哭开来。
就这样，那树、那人、那狗一直僵持到黄昏，我和巴狗像生长在树上的两颗枇杷，紧
紧地嵌在树干上，一动不动。
一直到黄昏，父亲的到来才把我和巴狗从树上摘了下来，巴狗的泪水都哭干了，两个
空洞无物的眼球表明了他的绝望和无助，父亲和牛奶奶告别时，老人从屋里拿出一袋
摘好的枇杷递给父亲后转过头对我们说：“要吃枇杷好好给奶奶讲不行吗？学会了偷
不说，还欺负我老太婆，告诉你们，老太婆不是好欺负的。”父亲则恶狠狠地对我吼
说回去再和我算帐，以往父亲讲这话的时候我首先想到的是如何把冬天的棉衣翻出来
穿上，以此增强我的抗击打能力，可我此时想到的，还是牛奶奶的那副对联的下联…
…
走出去很远，我猛回过大声问牛奶奶：“下联是什么？”
“船漏漏满桶漏漏干”牛奶奶苍老的声音在山村的上空久久地飘荡……
开裆裤时代之二
想说吃肉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小时候，我们一群穿开裆裤的孩子们有三盼：一盼过年；二盼村子里有人婚嫁；三盼
寨子里有老人去世。因为这些日子是我们改善生活的唯一途径。特别是谁家有老人过
世，就要杀个大肥猪，让寨子里的乡亲放开肚皮整个够。
那年春天，村子里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老人去世了，大伙的嘴里都淡出了鸟来（李逵语
）。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已经躺在床上哼哼的张二娃的爷爷身上，根据张二娃介绍
，他爷爷估计也没几天活头了。所以，我们每天把牛赶上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问张二
娃你爷爷死了吗，张二娃一副很对不起我们的样子摇着头，大家都很失望地叹息着，
张二娃却比我们乐观多了，此时他总是拍着我们的肩很肯定地安慰我们：“放心吧，
没几天活头了，这几天连话都说不了了，我保证他活不过月底。”此时我们仿佛看见
了正冒着热气的大块大块的油得发亮的大肥肉……
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我们正在山上偷刘东升家玉米烧来吃的时候，只见黄招财屁颠
屁颠地跑上坡来，边跑边喊：“好消息，好消息，张二娃的爷爷断气了” 可能是太激
动了，黄招财是抄近路来给组织报告好消息的，所以露在开裆裤外的小鸡鸡被茅草划
得血痕斑斑，就像村里小学老师上体育课时吹的那个红色的哨子。“太好了，昨天晚
上好多乌鸦叫个不停，我就知道张二娃的爷爷要蹬腿儿了。” 孙富贵站在一块大石头
上发表着令人兴奋的演讲。看见我还拿着手里的玉米啃，孙富贵当即就教训我马上就
有肉吃了还抱着玉米啃个球。于是我们扔掉玉米棒子，欢呼着向张二娃家雀跃而去。
张二娃的爷爷的确死了，躺在神龛下，脸用白纸蒙着，老人家死得很认真。在张二娃
家院子边上，宰猪的工作已经拉开序幕，肥猪已经和二娃的爷爷一样十分真实地死去
了，死得我们心花怒放，死得我们情绪激昂。二娃一家都悲痛地号哭，我们则兴奋地
一会儿看看猪，一会儿看看死去的老人，生怕这已经死去的两者中有一位会冷不丁翘
起来。但是直到肥猪完全被肢解后我们害怕的事件都没有发生后，大家才长长地舒了
口气。
那时候我们一年常规的吃肉只有两次，一次是过年，再就是鬼节，因为鬼节要用肉来
祭祀死去的老人。如果赶上有人去世能吃上肉，无疑属于意外的惊喜，和今天买奖券
中了五百万的感受基本相同。张二娃他爷爷给我们带来的惊喜我们都十分感激，所以
孙富贵领着我们到老人的遗体前给老人家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以此来表达我们
的感激之情，磕头时大家还念念有词：“张爷爷，谢谢你死了，我们能吃肉都是因为
你死了，你死得好……”
吃饭的时候，一个寨子里的孩子就有三四桌，大家都围坐在桌子旁，手里捏着筷子屏
声静气地等待着肉的到来.肉上来的那一瞬间，无数支筷子似离弦之箭，以超过四百公
里的时速向着目标呼啸而去，就一眨眼的工夫，盘子里就只剩下几棵葱节孤独地躺着
，孩子们则抹着嘴角的残留物抖擞着精神等待下一个目标的出现。
还有更恶劣的，当肉驾临的一瞬间，人高马大的孙富贵就伸头往盘子里“啪”的一声
吐口唾沫，那些向盘子进发的筷子就会刹那间在半空中凝固，然后姓孙的就端着满满
一盘子肉扬长而去，找个安静的地方独自享受。愤怒到极点的我们决定采取以恶制恶
，以暴制暴的方式对这家伙进行无情的打击。肉端上来后，当他“啪”地吐完唾沫得
意万分的时候，伙伴们都朝着盘子“啪”“啪”“啪”……孙富贵立即面如死灰，然
后哇哇大哭，悲伤的程度远远超过他爷爷去世。
饱吃一顿肥肉后，夜晚和父母亲一起回到家，带着一身的肉香味道躺在床上时，就听
见父母在隔壁议论，父亲总是责怪母亲：“你看你家这根儿，像牢里放出来的，好像
几辈子没得肉吃过的样子，简直是丢老子的脸。”母亲则说：“其实，我们这些半年
没闻到肉味的大人何尝不是如此，只是没有孩子们那样表现得真实而已！”然后隔壁
传来两声长长的叹息……
明天我得起个大早，因为据二娃透露，他家的大肥猪今天才消灭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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